【关八/山田】猎户座的三颗星(2)
天文学家丸x流浪画家安。
前文戳头像。
声明:他们属于彼此,ooc属于我,祝食用愉快。
*第三颗星*
1
十月末夜晚的气温已经不是穿单衣就能轻松御寒的了,虽然预告说流星雨开始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左右,但是想找一个最佳观测地点的画家九点多就出了门。在诺大的公园里走来走去瞎晃悠了一个多小时,避开了那些沉迷于恋爱的情侣们,安田终于选择了这块地势较高的草地作为合适的地点来观赏流星雨。
他穿的有点单薄,这一路走得不慢而出了一层薄汗,此时静下来坐在草地上不动弹就有点冷,屁股下面泥土里的潮湿于寒意也慢慢反上来侵入身体,安田下意识把自己缩起来仰头看着头顶的天空,第一颗流星意料之外地划过夜幕,留下一条细长的银线。
安田屏住了呼吸。
他从不否认大自然壮阔的美丽,而此时,他除了单纯发出类似“啊”的音节以外,竟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词汇来表达内心的震动。作为一个“人”的存在,他在这世间顶天立地、自由行走,用画笔留恋过那么多美景美人,可在这星空之下、在这流星划过的时刻,安田却突然意识到了自身的渺小不堪,随之而来的还有平时不易察觉的孤寂。
光年之外的尘埃受到地球引力的召唤,于是不顾层层大气的阻隔朝着这个蔚蓝色的星球浩荡奔来,一路夹携着宇宙亿万年间各种物质或爆发毁灭或摩擦撞击之后的风景,光和热在真空中逐渐黯淡熄灭,唯一不变的只有那股牵引的力量,如宿命般指引着,在满腔热忱燃烧殆尽之时跨越这时空闪耀一现。
第一颗流星划过之后是几分钟的寂静,安田缓缓回过神,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翻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纸和画笔。草坪之外才有一两盏路灯亮着,而四周太暗,也没有桌椅,他索性打开手机手电筒充当光源,伸直双腿全当桌面把速写本放在上面,另一只手握住铅笔打起草稿。
可是要如何下笔呢?是画无边的星光还是四周幽暗的草坪?又或者是远处连绵的树林和那颗转瞬即逝的流星?
流浪画家犹豫了。
2
他离那光点越来越近。
丸山内心就要飞腾起来,脚下却强压着激动,努力以平稳速度靠近。
还有三米远,就快了。
可是丸山却硬生生停下脚步。这感觉似曾相识,就像是他之前把辛苦码成长篇的文字又删掉之后的心情。如此短的距离足够让他看见那人一手握着画笔,另一只手上的手机灯光还没有关闭,小面积地照射在空无一物的白色画纸上。
是Artemis没错了。
他的女神来到了他所在的城市,听取了他的建议,此时正和他在同一个地方仰头等待同一星空下的流星雨。
对方在对着天空发呆,又好像是沉思如何下笔,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他。丸山默默地看着微弱光亮下他心心念念的人,唯一有那么点意料之外,同时又没感觉有太多违和感的是,对方原来真的是一个男人啊。
所以,走过去之后呢?
要打招呼吗?要报上自己的名字吗?用真名还是ins的ID呢?啊,就这样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说出自己的名字还是有些奇怪的吧,对于Artemis来说自己不过是个跟他一样来看流星雨的无关路人。
这么想着丸山就有点难受,甚至想不发出声音地一步步后退,直到回到黑暗之中。
天文学家也犹豫了。
止步不前的丸山只好默不作声地站在离画家两三米远的暗处仰望天空,心里却盘算着到底要不要走上前。又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猝不及防落进丸山眼底,虽然对于流星雨的观测已经体验过很多次了,可骨子里带着点浪漫主义的天文学家还是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感叹,双手合十对着流星许下第一个愿望。
这样的声音却惊动了身边一直安静沉思的画家,丸山感觉身边的微弱光影猛然跳动了一下。
他似有所悟地侧头,突然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
丸山听到他的心跳在急促地打着节奏。
——神啊,我好像看见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星了。
3
安田没想到自己身边不远处竟然还站着别人。他已经大致构思好落笔之后的画面了,却又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和头顶又一颗划过的流星全盘打乱。这样的打扰让他微微有点恼火,借手机的光亮循着声音看去,离他不过两三米之外的一个卷发男人正仰头朝向天空,双手交叠置于胸前许愿。大概是因为他坐在了草地上仰视,所以显得对方的身形格外的高挑。有趣的是,那人并没有闭上眼,而是一直盯着那颗流星在如漆黑幕布的空中划过一道线。
安田下意识看着那双眼睛,四周昏暗,流星的微光随着运动逐渐消失,那些细碎的光影却流进了男人的眼底,即使是安田从侧面打量,那人眼底的光芒也闪耀得惊人。远处微弱路灯的光线给眼前男人镀上了一层模糊又温柔的橘黄色光芒,温暖光晕里的人缓缓侧头与他对视,神色中似乎流露出一丝踌躇和不安,像是脱离母亲怀抱颤悠悠迈出第一步的幼崽。
安田的心狠狠颤了一下。
“晚上好呀。”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朝对方展开一个笑容。
“噢,晚上好、你好。”对方似乎很紧张,但安田并不知道为什么,难道自己看起来很可怕吗?
“今晚的流星雨很好看呢。”安田企图缓和一下夹在他他俩之间奇怪的气氛。
“是啊……Art……您是在画画吗?”那人走进了一步,安田清楚地看到了对方下唇的痣。
“没错,不过这里好像不是个合适作画的地点呢。”安田在对方的目光下把空白的画纸收好,他伸出手自我介绍:“你的称呼太客气啦,我是安田章大,叫我安田就好。”
他看见男人把手掌往裤子上使劲蹭了蹭才握住他的手,还未开口便朝他露出了抱歉的微笑,嘴边的酒窝甜丝丝的:“不好意思我手上的汗有点多……丸山,我叫丸山隆平。”
是有点潮乎乎的呢,安田想,但丸山掌心的温度却与他自己的相反,让安田有那么点不想放手。
今晚的第三颗流星及时上线打断了安田的想法,他们的手自然而然地松开,两人并肩看向天空,谁都没有说话。
4
猎户座流星雨的峰值也仅仅大约每小时25颗流星,在每颗流星没有出现的间隔时间里,丸山一直默默绞尽脑汁想要打破沉默,可是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在一个第一次见的人面前做一发技吧?
安田也没有主动跟他说话,他悄悄偷瞄身边的小个子画家,对方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什么,是在构思画作吗?不知道今天看过流星雨之后对方会画什么呢?
啊,对了,他知道了Artemis的真名!他们之间还交换了名字!那么他应该是粉丝里独一无二的那个吧?虽然对方并不知道Orion就是自己。
“丸山先生是为什么来看流星雨的呢?”
正这样沉浸在欣喜之中的丸山被安田的声音打断,流星在他们头顶无声划过,他挠了挠头如实全盘托出:“我在这里的天文台工作,很早就知道今天会有流星雨了,这里是我闲时经常来观测天体的地方。”
“原来如此,”画家点点头,“我是被人推荐的。”
“被人?”
“是的……一个有趣却奇怪的人。”
“诶?”
“嘛……我其实是个流浪画家,虽然应该是‘旅行画家’这样的称呼更愿意被人接受。我会把自己的画上传到ins上,有一个……算是我的粉丝吧,他会给我推荐各种好玩的地方,这次这里也是他告诉我的。”
“可是为什么会用‘奇怪’来形容他?”
安田看向对方,丸山的眼里似乎有点固执,他想了想回答道:“并不是贬义的‘奇怪’,明明总是第一个给我点赞和评论的人,可我们的交集却仅仅止步于我的评论区。他的主页也很奇怪,没有自拍没有美食也没有风景,有的全是星空和天体。啊,这么说来他是不是也是个天文学家呢……”
“那你想更进一步了解他吗?”
“什么意思?”安田看着突然有点激动的丸山有点茫然。
“没……没什么,我就随口一问。”似乎察觉到彼此之间的距离有点太近了,男人礼貌地往后退了点。
夜更深了,温度比之前还要低一些,安田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再一抬头却看见丸山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他。
“我体温比别人会高一点,里面还穿了两件衣服,我不冷的。”赶在安田推脱的话说出口之前丸山先解释。
“谢谢你啊,Maru酱。”
5
流星雨一直持续到凌晨,两个“初次见面”的人也因此从陌生变成了无话不谈。
安田打开ins给丸山看他的画,给他讲旅行各地的见闻,指着Orion的ID说这个就是他那个奇怪的粉丝。丸山但笑不语,偶尔对他说的那些地点点头附和;他给安田讲天空中星座背后的神话故事,他指着西南方向的天狼星讲猎户那条忠诚的猎犬(大犬座),顺着猎户座的肩膀指着东方说那里还有另一只猎犬(小犬座),说猎户座的三颗并列的星星下面有一个马头星云,传说那是猎户的座驾。
他说得极认真,像是给那些听他课的孩子们讲故事一样,安田就在他身边安静听着,时不时对上他的眼睛,丸山被那样的真诚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壮着胆子迎着那目光报以一笑再错开,努力忽视怦怦直跳的心。
他口干舌燥地说了那么多,可唯独没有对安田讲猎户座,没有讲古希腊神话里海之王子Orion和女神Artemis的故事。
那个故事结局太悲伤,不适合这个气氛。他想,抱以一种微妙的心态。
“那个……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没有没有,我很喜欢听!”安田摇头,“Maru真是个有趣的人啊。”
“不觉得我很奇怪吗?对着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讲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那也是个有趣的奇怪的人。况且,我不也讲了那么多旅途中遇到过的事情?你不是也没觉得我很奇怪?”
丸山笑起来:“谢谢你。”
安田也跟着笑了起来:“也要谢谢你呀。”
于是分别就多少有了点恋恋不舍的气氛,安田把外套脱下来又披在丸山的身上,天文学家虽然说着自己不冷可是鼻头却冻得发红。画家有些抱歉,说,我订的旅馆就在附近,不如先去我那里暖和暖和吧?
天文学家却好像想起什么了似的红了脸,连连摆手说不用了,只抿了抿嘴唇又开口问了对方手机号。
交换了所有联系方式之后丸山说,如果需要导游的话,可以找我。
安田点点头,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
然后他们便互道晚安告了别,安田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丸山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处才转身,却没有看到此时的天文学家又冒出来的头和举起挥舞又放下的手臂。
6
接下来的一天里安田没有出门而是窝在旅店的小房间里作画。
他靠着床边席地而坐,画几笔就盯着笔尖发呆。流浪画家脑海里流星雨下的景色随着太阳升起而愈发变得透明,可别的什么牢牢占据了脑海,甩都甩不掉。
是丸山。
现在安田的脑子里全是那个男人灵动的眼,嘴角笑起来时闪现的甜蜜酒窝和下唇那颗想让人亲吻的痣。
还有那些故事。
他想听那些故事,他想听丸山给他讲故事。那人讲述时候的眼神认真得要命,偶尔还会流露出一丝不确定,似乎是在确认倾听者是不是不耐烦了。为此他努力看向丸山的眼睛,对上之后那人不好意思的微笑和同时出现的酒窝让他沉迷,并乐此不疲。
昨晚的丸山讲了那么多,可他觉得丸山没有讲完或者还落下了什么内容。是什么呢?也许他可以自己去网上搜索猎户座相关的神话,可他更想听丸山亲口对他诉说。
所以要联系丸山吗?可是现在他在上班吧?
手上的笔无意识划过纸面,一条条轻重不一的线条好无规律地排列出来,像是流星的轨迹。安田懊恼地把纸揉成一团撇进垃圾桶,翻身上床。
并非没有心动过。
流浪画家走过那么多地方,自然也遇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男人、女人;性格明快的、忧郁的;长相俊美的、普通的。
他曾在雨幕中和谁共撑一把伞,却在火车站吻别,后会有期;他曾在大雪天和谁牵手走过商业街,却因留不住他而争吵,最后再也不见;他也曾深夜买醉,在吧台前喝到视线模糊,和谁的唇舌难舍难分,第二天醒来身边空无一人,揉着太阳穴他记不起昨晚酒吧乐队演奏的到底是爵士还是蓝调。
艺术家风流的一面便由此展现出来,明知不会有结果,安田却从不抗拒,反而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到时候一句“再见”分道扬镳,全当是旅行途中的额外惊喜美好回忆。
也的确有过真的动了心思想要留下,可天性驱使他继续前进,对于安田来说,远方的未知远比身边的温柔更有吸引力。
但是这次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他大可以重蹈覆辙,丸山一定不会拒绝他,他相信自己的魅力绝对能吻到那人的嘴角,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在身下的这张大床上得到什么特殊的奖励。
可是他不想,甚至隐隐有些害怕。丸山给他的安定感太浓,他怕凑得太近就会被包裹住停步不前。他也不想看到短短流连此地之后分别之时对方不舍或难过的脸。即使会在场面上说着什么“后会有期”,那其实也不过是为这短暂感情开脱的借口罢了。流浪者不会回头,他不会再和任何人相见。
安田翻了个身趴在床上长长叹了口气,流浪画家久违地遇上了棘手的感情问题。
7
安田并没有联系他。
丸山反复刷着ins,画家的主页也没有更新。
也许在画画,也许在哪里游玩,又或者,他没问安田会在A城停留几天,说不定对方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了。
心神不定的天文学家对着密密麻麻的外国文献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转着星球仪找到猎户座,他用指尖描画着几颗星,猎户腰带那里的三颗星星连成一线,丸山脑海里却是安田夜幕下那双漂亮的眼睛和温柔的眼神。
天文学家少有地更新了自己的ins,那是一张猎户座的星座图,下面附上了一句话:“我看见了流星雨,也看见了星星。”
没什么热度,当然丸山从不在意。
终于熬到下班时间。丸山又一次打开ins,突然刷出了Artemis的更新。
画家的确上传了新作,他本以为会是昨晚的流星雨或是漫天星光。
可都不是。
他看见的是一个在夜空下仰头对着流星许愿的卷发男人,夜幕四合,远处路灯给他加了层明显的橘黄色的光芒。
Artemis在下面写上了一段话:
“昨晚我遇到了一个有趣的天文学家,他唇下有颗痣,笑起来有好看的酒窝,他给我讲了很多关于星空的故事。我们互换了联系方式,但我没有跟他交换自己ins的账号。未经允许就画了别人还是有些冒昧的吧。
我还有机会听到他讲别的故事吗?
昨晚的流星雨可真美啊。”
丸山深吸一口气,给安田发了第一条信息:“安田君还在A城吗?”
几乎立刻就收到了回复:“在的。”
“那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
“好啊,Maru今天还会讲故事吗?”
丸山对着手机笑起来:“我还有很多故事想要讲给你听。”
——TBC——
下章完结